一個火藥聲在走廊的另一端爆開,書房內的三個人猛一回頭,站在房門外的中年男子扶著胸口,硬生生倒在地上。
「找到了!比利一家人在這裡!」帶頭拿槍的人大吼,隨後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朝著書房的方向前進。
「比利!」婦人哭喊,蹲在中槍男子的身旁。
黑髮的青年很快從地上男子的手中,拿走一個古銅色的鑰匙,接著他跑向書櫃,熟練的摸索一下後,拉下機關,喀啦一個聲響從角落的櫥櫃裡傳出。
青年拽著妹妹的手,把她拉到櫥櫃前面。
「等等,母親怎麼辦?」女子問道。
「現在顧不上她了…」青年打開櫥櫃門,移開隔板後,裡面竟是一個通道,雖然並不大,但是足夠一個人爬進去的寬度。
「我們不能就這樣丟下她啊!而且父親-」
「沒有時間了!再不走我們都會被那群該死的瘋子抓走!」語畢,青年便鑽進了櫥櫃裡。
女子看向抱著父親屍體哭泣的母親,內心百感交集。
當腳步聲在房門外停下,幾個男人吼叫時,櫥櫃的門已經悄悄關上,幾秒後,一聲槍響迴盪在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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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睜了開來,隨後雪白的雙足從床邊滑落,無聲無息地踩在了地板上。
一陣子後,臥房的門被推開,一位身型修長的女子走了出來。
宅裡的窗戶全部被木板或破布擋住了,只能從很小的縫隙勉強看出外面是白天,屋內則是到處點滿了蠟燭照明。
下到了一樓,女子來到餐桌旁,桌上有三個雕刻著細緻花紋的小金屬杯,她掃了一眼椅子,看起來沒有灰塵後,便輕輕坐下。
沒多久,一位滿頭灰髮,但動作精確的老人,穿著管家的服裝出現在桌子的另一端。
「早安夫人。」老人道。
「早安老喬。」女子回覆。
「我這就讓她們把早餐送上來。」老人說完,兩個女僕便從轉角出現,顯然是早就站在那等著命令。
女僕放上一個剛烤好的麵包,還有兩個新鮮的紅番茄,最後是一把精緻的小刀。
「你們入座吧。」等東西都放好後,女子對著三人說。
老人與女僕們半鞠躬,隨後三張椅子被拉了開來。
大家都坐好後,女子拾起了桌上的小刀,取下刀套,在場沒有人說話。
等女子收起小刀時,眼前的三個杯子已經裝滿了鮮紅色的液體。
「快喝吧,放久可就不新鮮了。」女子道。
「真的很抱歉夫人,每次都要麻煩妳,是我們的身體太不爭氣了。」老人遞給女僕們一人一杯,眼神充滿憂愁的看著眼前面無血色的主人。
「別肉麻了,你們身為管家服務我,給點回饋是理所當然的。」女子回覆。
「老喬你的屍臭已經很重了,再不喝,我的鼻子都要爛了。」
「抱歉夫人。」老人一飲而盡。
「來說說這周的情況。」女子把麵包撕開,塞了一口到嘴裡。
「所有壞掉的家具都已經處理了,因為我們只能在晚上出去,所以前院的殘骸需要幾天時間。」
女子又撕了一口。
「離這裡最近的城鎮是在東北方,步行至少要半天,廚房的庫存已經補齊了,蠟燭的-」
「所以搞清楚我們是在哪一年了嗎?」女子問。
老人頓時啞口無言,只是尷尬的看著主人一點一點吃著麵包。
「如果我們不先搞清楚那些貴族到底還在不在,就算廚房堆滿了食物,一旦讓他們知道我們成功變成吸血鬼活著,他們遲早會再找上門。」女子冰冷冷的說著,但話語中卻難藏她那滾燙的憤怒。
「先別管前院了,趕快想辦法知道現在是哪一年,然後查出那些貴族的下落,」
「幫我把剩下的早餐送到我房間。」說完,女子便起身,轉頭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她可不允許有任何的潛在危險,她已經失去太多事物了,如果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那她又該如何是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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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我不認為瑪麗亞有能力獨自完成。」一位青年壓著火說道。
「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問題,而是只剩她符合條件。」另一個中年男子回答。
「我知道,但難道就不能-」
「夠了約瑟,你已經對你父親無禮了。」一旁的婦人勉強壓低自己的聲音,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慌張。
約瑟咬著嘴唇,皺著眉頭,脖子上的青筋不斷跳動,如果這時有人碰肩膀,他一定會把那個人的牙齒全打斷。
「瑪麗亞,就跟我剛剛說的一樣,我們家族只剩下妳了,妳懂嗎?妳是我們家族唯一的希望。」中年男子別開約瑟憤怒的視線,迎上瑪麗亞不確定的目光。
「父親,我…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
「天生對大蒜過敏,而且照到陽光會打噴嚏,我們家只有妳符合這些條件。」中年男子說道。
「而且準確說,我們家族等了四十二年,才等到第三個有這樣體質的人。」男子的眼神充滿堅定,火辣的眼神讓瑪麗亞把到嗓子的話又吞了回去。
一聲巨響從前院炸開,在走廊的四個人差點因為震動而摔倒。
「這是第三聲了…我們要快點到地下室才行。」婦人緊張得說道。
「我們的大門似乎也毀了,看來他們這次不把我們全滅不甘心。」男子沒有對著誰說,語畢後便從口袋拿出一把古銅色的鑰匙。
「樓梯不安全,我們改走密道。」男子示意大家跟上他的腳步。
一行人避開窗戶,快步在走廊上穿梭,不時聽到遠方傳來此起彼落的喊叫聲,伴隨幾聲火藥的爆炸。
終於,他們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中年男子很快推開門,招手讓另外三個人進去。
一個火藥聲在走廊的另一端爆開,書房內的三個人猛一回頭,站在房門外的中年男子扶著胸口,硬生生倒在地上。
「找到了!比利一家人在這裡!」帶頭拿槍的人大吼,隨後一陣倉促的腳步聲朝著書房的方向前進。
「比利!」婦人哭喊,蹲在中槍男子的身旁…
瑪麗亞猛然睜開眼睛,她的臥房一片漆黑,但是母親的哭喊聲仍迴盪在她腦海。
她坐了起來,雙眼無神的盯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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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夫人。」在瑪麗亞開門的時候,老喬剛好經過她門口。
瑪麗亞沒有回答,似乎在想著什麼事。
「夫人還好嗎?是不是又夢-」老人話還沒說完便立即閉上嘴,因為瑪麗亞正惡狠狠的瞪著他。
空氣就這樣凝結了幾秒,但瑪麗亞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生氣,眨了一下眼,換了一個輕鬆的表情。
「沒什麼,只是有點餓,幫我弄飯吧。」
「是的夫人。」
老喬搶在主人的前面下了樓梯,到了一樓便直奔廚房,等瑪麗亞慢悠悠走到餐桌時,老喬已經端著一盤食物了,身後也站著兩個女僕。
一如往常,瑪麗亞今天也是吃麵包配紅番茄,不過少了一周出現一次的金屬杯。
「有什麼要報告的嗎?」等瑪麗亞吃到一半後,她才開口。
老喬有點不安,他很小聲的清了一下喉嚨,然後從衣服裡拿出一份報紙。
「昨天晚上我們出去時,找到了這個。」老人把報紙攤開在桌上。
瑪麗亞立即停止繼續吃,把咬一半的食物放在了盤子上,便仔細閱讀著上面的文字。
「新的火車站…拿破崙的故事…」瑪麗亞不時唸出上面的文字,有一些沒見過的單字讓她有點困惑。
最後,她看到了這張報紙的印刷日期。
「一八六四年…這就是我們身處的年代?」瑪麗亞沒有對著誰問。
「一百…七十二,我們沉睡了這麼久。」瑪麗亞並沒有太驚訝,因為這和她預估的差不多。
老喬似乎想要說什麼,身子往前傾了一下,被瑪麗亞用餘光看到了。
「老喬有什麼要說的嗎?」瑪麗亞假裝隨口一問。
「啊,是的,這是我們在一家報社拿到的,他們似乎是這裡最大也是唯一的報社,不只每天都會有報紙,他們也有另外記錄以前的任何事情,大至全球戰役,小至城鎮八卦,我想這可能會有我們需要的情報。」老喬雖然很克制自己,但還是難掩內心的激動。
「非常好,你們做的很好。」瑪麗亞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笑容。
「今天晚上我想出門一趟,等等幫我準備一下。」瑪麗亞一掃早晨的煩惱,她現在只想看看這個新世界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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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有著些許的光亮,路旁不是插滿了火把,而是鐵製的長杆,頂端有著叫燈泡的東西。
瑪麗亞憑著記憶走在街上,周遭的景色幾乎全都不一樣了,唯有商店招牌上的文字還很熟悉。
「夫人,再往前走三個路口,就會到報社了。」老喬在瑪麗亞身旁說道,身後跟著兩個女僕。
一身漆黑的長裙穿在瑪麗亞身上,顯得她本來發白的皮膚變得更白,而且她走路沒有任何聲音,不仔細看,可能以為是月光反射在地上移動。
四個人來到了報社前,裡面的燈已經暗了,玻璃裡面放著整疊整疊的報紙,還有兩台很大的機器。
瑪麗亞湊近瞧,裡面看起來沒有任何人。
「主人,這裡請。」老喬站在大門前,拿出了一把鑰匙,便打開了門。
瑪麗亞輕輕踏了進去,沒有揚起任何灰塵,她很快就看到有個寫著「歷史週刊」的抽屜,打開來裡面是按照年份排好的週刊。
她隨便抽出了一份看,上面真的清楚記載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瑪麗亞把注意集中在看年份,身後的老喬卻忽然輕聲的叫了一下她。
「夫人。」
在瑪麗亞回頭的瞬間,一個男人正好踏進門。
「我沒有鎖門嗎?」男人看了看裡面,報紙都整齊的擺在原本的位置,地上也沒有髒亂的腳印,放錢的保險箱也沒有任何異樣,就連歷史週刊的抽屜都關得緊緊的。
男子哼著小調,朝著辦公桌走去。
他絲毫沒有發現,在兩台機器的後面,藏著三個人。
當他拿起忘記帶走的包包時,他也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後有個女人站在那。
「請問一七多年歷史週刊在哪?」女人說道。
男人嚇了非常一大跳,膝蓋甚至狠狠撞了辦公桌一下,痛得他差點大叫。
「我的天哪,夫人妳嚇死我了。」男人的心跳瘋狂跳著,呼吸一瞬間變得急促。
男人看了看大門,看來這女的應該是跟在她後面進來的,但腳步聲也太輕了吧。
「夫人要買歷史週刊嗎?我們已經打烊了,我只是回來取東西而已。」男人站穩了身子,慢慢恢復商業的口吻。
「是的,我最近對…以前的事情有點好奇。」瑪麗亞說。
「這樣啊,現在時候不早了,夫人方便明天來-」男子的話講到一半,但自己馬上卻閉上了嘴。
瑪麗亞其實什麼也沒做,只是注視著他的雙眼,但這就足以讓他感到一陣不安。
「不了,我想我可以幫妳找到妳要的年份。」男子勉強擠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瑪麗亞也回敬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夫人是要哪一年的呢?」男人問。
「從一七零零年開始,一直到你們開業前所有的週刊。」女人說。
「夫…夫人妳確定嗎?這可是有上百份啊!」男人在想這是不是某種幽默的趣話。
「我很確定,我都要。」瑪麗亞說。
「就算您這麼說,一百多分可是要花不少錢的。」男人看不出來她到底是不是有錢人,還是只是個喝醉酒的大小姐。
「這些夠嗎?」瑪麗亞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紙袋,遞給了男人。
男人感受到紙袋的厚重有點驚訝,打開來看後更是一時說不出話。
「夠,夠了,應該說太多了。」男人有點不敢相信自已手上拿著這麼多錢。
「可是印出來要一點時間,夫人一個禮拜後來拿可以嗎?」男人道。
「沒關係,我可以等。」瑪麗亞回答。
「那,那我先寫張收據,然後跟您收一半的訂金。」男人把紙袋放到桌上,畢竟這麼多的錢那在手上有點說不出的不安。
男人拿出一本冊子,熟練的寫下幾行字。
「我算一下錢,麻煩您在這裡簽名。」說完男人轉頭開始計算。
瑪麗亞拿起筆,猶豫了一下,畢竟從她甦醒後,便沒有拿過筆。
不過想了一下後,書寫的記憶就回來了。
「這裡,麻煩跟您收上面的價格。」男子給瑪麗亞一張紙條,自己則接過簽好的收據。
「比利·霍叡絲·瑪麗亞三世…小姐的名字好特別啊,這年頭已經很少人會寫全名了。」男人道。
數了數,瑪麗亞把算好的錢放到桌上。
「不過這讓我想起來,比利家族以前似乎跟一些家族有糾紛。」男人隨口的一句話,卻意外勾起了瑪麗亞的興趣。
「喔?你知道比利家族?」瑪麗亞問。
「是啊,畢竟我是報社的,但知道的也不是很多。」男人說。
「不過我記得以前曾經寫過一篇,是在講比利與貴族們內鬥的後續。」男人回憶道。
「當初還是採訪鎮長呢,他的家族就是當初的那些貴族之一,雖然年紀大了,但都記得很清楚。」男人點好錢,整理著收據。
他沒注意到瑪麗亞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更沒發現有三雙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
「這樣啊…那他真是硬朗。」瑪麗亞愉快的說。
「也許找時間,我回去拜訪他一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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