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時隔一年多,我又想起了你們。我很慶幸這個應用程式還在、很慶幸你們還在,慶幸世上有一個沒有人知道我是誰的地方,能夠接納我的小秘密,真的很感謝你們的付出呀
嗯……怎麼說呢,一年多前我寫了一封信給你們。內容大概是那時候我的父親正處於癌症末期,當時為未來迷惘而焦慮的我毫無理智地將所有責任推卸給了母親。而小編的回覆是,母親實際進對父親的病沒有任何責任,我當下自然不能接受這個答案,因為當時我急須一個對象去作為未來的動力:我得恨誰(母親),才得以讓自己逃避「父親很快便要離世了」這一事實。
時至今我已經想清了這一切,也十分感謝當時小編的回答,「母親實際進對父親的病沒有任何責任」這個結論一直深埋在我心中, 每當我想對母親不滿的時候就像一盤冷水一樣阻止我更加激進,消滅了我心中肆意亂燒的躁火。雖然只是完全不認識的人所得出的結論,但如上述所說真的影響了我許多,謝謝你。
今天會想再次寫信給你們,是因為今天是我父親的忌日。我依然……依然感到,十分痛苦。我好痛苦。但我不希望身邊的任何人知道,因為我太自大了,我要像父親一樣成為為別人帶給歡樂的、強大的人。我上星期剛剛成年,接下來便是我自己的路了。我不希望我在他人面前有絲毫懦弱。我不能夠恨誰,那我就恨懦弱的自己。
談談實際發生了什麼事。父親去世後不久,母親便把我們的舊房子賣了,那是父親心心念念不能賣的舊樓。買家來視察樓宇當天,我被欺騙說「他們只是來修鋁窗」,我憤慨,卻無可奈何。後來她又強迫我從中五(台灣的高二)的學業退學,前往英國修讀經濟。此前我一直修讀中文文學,並有著成為中文教師以及業餘作家的明確理想。父親的去世,使我不但失去了父親,還有家鄉和理想,我最根本的思念。
可是我不能夠恨母親,我太了解了,她真的只是想為我好。這得從她的經歷講起。她出生於大陸,文化大革命那個混亂的年代。可想而知她受的教育不多,唯一知道的是要將所有心事守口如瓶避免惹禍。要生存。後來她的姐姐女兒入了劍橋大學,所以她總盼著我有一天也能到英國讀書有所成就。
她所經歷的,令她的價值觀與我大相逕庭,也使她愛我的方式並不洽當。她從小教導我說謊,絕對不能把心事告予別人,世上只有媽媽好、沒有人可以相信,凡事要以利益為先……不聽話時,她會言語辱罵,會拳打腳踢,會威迫。我突然被迫從中學退學,是因為她發現我與中學的社工有所交流。她不能接受有任何人知曉家事,她認為學校心懷鬼胎。或許她在害怕吧。
我很迷惘。母親是有苦衷的,那我呢,我受到的傷害該怎麼辦?我知道在這世間裏,我的失去和傷不值一提,我也以此為由獨自這麼過來了。但今天,在我失去所有的日子裏,我無法自制地感到痛苦。我繼承了母親的隱忍,父親的強韌。我很痛苦,我知道在這段情緒過後我還是會好好過下去的。我因為母親的原因而對身邊人傾訴有障礙,自此渴望一個毀滅的突破口,但又知道自己足夠強韌。我時刻將自己從毫無理智的恨、痛苦和悲哀的水潭裏揪出來,再按回去,再揪出來。因為我要愛父親所愛的人間。
我思念父親、家鄉、友人和我的理想。我對唯一的家人愛恨交雜。我無法、也不知道該如何與我的痛苦和解。請問我該怎麼做?
我的心境如此混亂且中二(幹),不好意思……辛苦閱讀到這裏的你了
最後最後,一個請求,我希望你能夠叫我茜茜,謝謝你
親愛的茜茜您好:
重複看了看你的這兩封來信,只想跟你說一聲辛苦了,十幾歲的孩子,就承受了這麼多辛苦及壓力。
使者希望,茜茜可以適時的軟弱、適時釋放自己內心的壓力,不管在哪裡都可以,
無論是你說的社工、還是有可以聊心事的好朋友,
當然,解憂福利社一定會一直在這裡,傾聽你所有想說的事情。
每天,或每周可以找一小段時間,跟自己約定好,在這一、兩個小時中,把這些沉重的包袱暫時放下,
一個人到外面走走、或是到可以久坐的餐廳、咖啡廳發呆、聽音樂或是看看不需動腦的電影、電視劇等等。
〝不去想並不代表不在乎,你只是需要休息,好好照顧自己的心,也很重要。〞
使者覺得茜茜很棒,內心感到痛苦,卻還是能站在母親的立場,知道母親是為你好。
雖然我們都知道,很多時候,母親的自作主張對你並不一定是好的。
然而,我們身為兒女,反抗對我們不利的框架,卻會害我們被冠上不孝、忤逆的罪名。
這大概是人生中最困難的問題了,尤其是我們華人的社會。
每個家庭的情況都不同,使者這邊沒辦法提供一個通解。
只能希望茜茜好好照顧自己,沒事就寫信過來,跟我們聊聊,每一次的使者也許不同,聽聽不同使者的想法和意見也很棒。
一條強韌的繩,打上了堅固的死結,如果硬是要解開,只會弄得自己滿是傷痕。
也許,就這麼放著,經過日曬、雨淋,心結會在不知不覺中鬆動。
慢慢地,把更多心力放在自己喜愛的事物,放在只屬於自己的未來上。
其實使者覺得茜茜的文筆很棒,真的很有成為老師或是作家的潛力。
希望你別放棄自己的初衷,也許現在被規定要走的路,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但你的年紀很輕,還有很多時間和機會,做自己喜歡、想要的事,
未來你漸漸成長、也要對自己的人生漸漸掌握主導權。
茜茜很棒,祝福你,掌握自己的人生。
我是ADI,期待你的再次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