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焦慮

心情抒發 · 2023-06-05

我知道自己一直有焦慮這個問題,但一直不知道如何去改善他,網路上找的那些心靈雞湯也無法阻礙我的焦慮,我是完全無法控制我的焦慮感。
而我的焦慮是無時無刻的。
我自己有另外創一個臉書帳號想拿來認識一些同坑的朋友,以及上傳自己的圖,但後來這個帳號卻給我好大的壓力。
我開始焦慮不知道該怎麼與人互動,會想去對方的文下留言,但又深怕自己講錯話惹對方不開心。
再來是我也開始不敢發自己的圖,覺得自己畫的很不好,會讓人覺得我也只不過這樣,或則覺得我很爛這些。
接著就是我的發文也受到影響,我有時候發文不再是照心情發文,而是去思考怎麼樣的文章會吸引別人來留言跟我互動?
我不喜歡這樣...但每次都控制不住自己。

最近有常常去一個朋友那邊留言,但對方根本沒在回,連按表符都沒有,就覺得自己很可笑,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因為是很多次所以心裡上也有點不平衡,然後可悲的是我也不敢發文訴說自己的心情。
我是很想跟友列混熟,所以也會盡量去留言互動,但最後發現他們有一個小圈子其實我根本融不進去ಥ‿ಥ

其實現在有一點想把帳號刪掉了,怎麼說,就覺得我辦這個帳號是來增加我的壓力跟焦慮的,我很難受,我感覺我連正常交友都做不到了,甚至想過把好友全部刪掉重來,但其實重來的結果我想還是會一樣的。

我真的覺得有點煩,我是想跟人混熟,但對方根本沒在給機會,我根本加入不進去,永遠都還是自己一個人。
我很羨慕那些人都擁有一個圈子的朋友,可以互相調侃互相分享搞笑文之類的。
我現在真的很後悔辦這個帳號,雖然還是有遇到喜歡的朋友,但我自己也因為很怕說錯話不敢跟對方深聊,所以一直都很焦慮,加上對方現在去玩了一個新遊戲,也幾乎沒有同興趣可以聊...。

最後我打到一半還是選擇去把帳號停掉了...唉,我真的覺得自己好煩,到底為什麼那麼糾結一下沒必要的事情


口袋怪獸

你好,

針對無時無刻存在的焦慮,提一些有趣的東西。

### 存在性焦慮

第一個先提存在主義以及焦慮,不過先聲明,我自己對於這個主題也沒有了解很深,以下的東西大概看看就好,內容可能包含錯誤。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自行研究。

存在性焦慮談的是甚麼呢?比如說我現在可能有一些具體的焦慮,比如說錢賺得不夠多之類的;於是我往下繼續探討,為什麼我會覺得我要賺夠多的錢呢?可能的回答是我要買這些買那些;然後我再繼續往下探討,為什麼我會需要買這些那些呢?我可能想到了要是我沒有買房子會被別人看不起,所以要買房子;那為什麼我要在乎被別人看不起呢?我可能想到了某些過去的生活經驗,可能自己被某些人看不起或批評過,我覺得很痛苦,所以為了避免痛苦我覺得不能被別人看不起;那為什麼我要避免痛苦呢……問題可以一直無限地延伸下去。

我們生活中除了那些很具體的焦慮以外,有時候也會有一些隱隱約約,很難說得清楚原因的焦慮。比如說我可能假日下午發現自己沒事做,發現自己不知道要幹嘛,於是感覺到焦慮;比如某個人一直划手機看電腦,但當他停下那些刺激之後,他可能會瞬間感覺到焦慮,不知道自己在幹嘛,他懷疑自己的人生是否方向正確;比如說某個把一生奉獻給工作的人,當他中年離職,或是退休之後,他可能發現他的生命除了工作以外一無所有,即使他已經賺了足夠多的錢了,他理應不用為了自己的生存煩惱,但他仍然發現自己不知為何而焦慮,他發現自己有大把的時間,但他從來沒有把時間花在休閒娛樂,花在自己身上,以至於即使有時間,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甚麼……

像這種焦慮呢,就是存在性的焦慮。簡單來說就是,當人們對於「人類(或自己)應該如何存在?」這個問題,沒有辦法給出一個答案,或是答案沒辦法讓自己信服的時候,人們就會感覺到焦慮,即使當下可能沒有甚麼具體的事物或原因讓自己焦慮,自己仍舊有可能感覺到隱隱約約的焦慮。

所以,為了探討這個「活著的意義是甚麼?」、「我現在到底該做些甚麼」、「人類為何存在,如何存在?」之類的問題,存在主義就提出了雜七雜八的想法。

但在提存在主義的思想之前,先提一下一般人,或者說存在主義之前,人們是如何思考這些問題的。在存在主義發展之前,人們(或是哲學,知識相關的思考)通常比較看重目的,然後看重理性邏輯分析數字,完全獨立的主觀與客觀,追求絕對的真理(或是追求上帝的概念)……之類的。

像以上這些,就是一些很古典、很常見的思考方式。具體一點來舉例的話,就比如說人們在回答「我活著是為了甚麼」的時候,人們可能傾向回答一些具體與確定的目標,比如說我活著是為了當偶像歌手,或者是當總統之類的;然後喜歡用分析的方式來看待問題,或是認為主觀與客觀是完全獨立的,以此為前提思考問題,比如說大學讀甚麼科系,或是以後要做甚麼職業,大家更喜歡討論怎樣是公認客觀的好答案,而更少的去探討每個人主觀喜不喜歡,適不適合之類的問題。

那存在主義(以及差不多年代的一些思想),談的就是一些跟上面的相對應的思考方式。

比如說,存在主義最常被提出來的一句話就是「存在先於本質」。

所謂的本質,指的是從「純粹客觀理性的觀點來分析事物」的思考方式,比如我要探討手機的本質是甚麼,我可以把手機拆開,分析它有哪些零件,是如何組成的,我可以分析手機的功能與設計目標,藉此了解手機的本質。並且,人們也使用同樣的方式,嘗試去分析「人類的本質」,試圖思考人類的目的與意義是什麼,嘗試回答「人究竟該如何存在」、「活著有甚麼意義」之類的問題。

存在主義者的觀點則是,存在先於本質,人類並不是先有甚麼意義與目的,或是先有甚麼本質,人才存在;而是人先存在了,才去思考(探索)自己的目的與意義(本質)。

簡單來說,人活著,不是為了甚麼,而是人存在了,所以存在。

存在主義還會談「荒謬」,荒謬可以說是對(絕對客觀的)理性的否認,以及對(絕對客觀的)人類意義的否認。他們認為人類的存在本身就是荒謬的,是不理性的,我們不可能去為了自己的存在找到甚麼絕對客觀合理的答案,人們不是因為有甚麼設計好的目的,或是有甚麼偉大的意義與任務必須達成,才出生於世界上,人們就是莫名其妙的被拋到了地球上。

存在主義也談死亡與焦慮,死亡是對於生命的否定,對於客觀目標與答案的否定,就算一個人有在怎樣偉大的目標,交出了再怎樣厲害的答案,在死亡之後仍舊歸於虛無,在幾百幾千萬年後,不會有人記得,也不會有甚麼意義;焦慮是對於死亡的反應,人們焦慮是因為人們(潛意識)知道自己終究會死,但人們害怕死亡,不願意面對死亡(因為大部分的人都相信著具體客觀的目標與意義,而死亡本身,就是對於這種想法的否定),人們透過不斷的追求具體與客觀的目標,嘗試讓自己忘記死亡,使自己逃離焦慮,但在達成一個個願望之後,人們又會因為不知自己究竟該往哪裡前進,而感覺到焦慮,然後又隨隨便便的找一個具體與客觀的目標追求;也有的人走向了追求享樂與聲光刺激的道路,利用強大的刺激麻痺自己,使自己忘記死亡,忘記焦慮,然而死亡終究會接近,當麻痺與刺激不再管用的時候,我們就會發現焦慮依然存在,不曾消失過,人們只是假裝它不存在,忽略它而已;我也聽過一種有趣的說法,「睡眠是對死亡的隱喻」,死亡是永恆的睡眠,那睡眠就是對死亡的短暫體驗,當人們熬夜、失眠,或是當一天結束躺在床上的時候,人們就特別容易感覺到我前面提到的「存在性焦慮」,人們會懷疑自己的一天到底活得正不正確,自己的一天到底有沒有意義,而一個沒辦法對自己的答案信服的人,就特別容易失眠,或是熬夜不願意睡覺(不願意面對死亡),相對的,如果一個人自覺他的一天(一生)過得充實,過得滿意,他則相對能夠輕鬆的入睡(或是能以輕鬆的態度面對死亡)。

在以上的前提下呢,存在主義接著會提到「參與」,不過先提一些「現象學」的觀點(跟存在主義同時代,互相影響很深)。

現象學的思考方式,簡單來說就是回歸到現象「本身」,比如說人們面對問題,會很習慣性的想要思考,想要分析,想要評價好壞,想要掌握它的定義與特徵;但現象學說的是,越是當我們去定義,去評價,去思考一個現象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偏離了那個事物「本身」了。用一個舉例,我可以為愛情下一堆定義,怎樣是愛情,怎樣不是愛情,怎樣是好的愛情,怎樣是糟糕的愛情,吃飯誰一定要付錢或是一定要平分,交往幾個月一定要上床……我可以列出一大堆關於愛情的描述、定義、評價,並認為對方沒做到就是不愛我,或是認為某段關係,可能不符合教科書上面的定義,所以我覺得它一定不是愛情。但當我越是這樣做,其實就代表著我越偏離愛情「本身」。

而現象學,則是讓那些客觀的思考與分析退後一步,強調讓事物保持它本身的樣子,接受自己可能不瞭解,或是沒有能力分析,接受事物混沌(可能是,可能不是)的樣子,接受自己對於事物本身的主觀經驗,自然會說明一切。

有一點類似於禪宗的概念,比如禪宗有所謂當頭棒喝、拈花微笑、以心傳心之類的說法。說的是所謂的開悟,不是某種按表操課,不是說經唸了幾萬遍還是木魚敲了幾萬次,以為像是刷手遊一樣,刷到一定的數字就可以兌換成就獎勵。而是強調,開悟,不是理性分析,像做化學實驗一樣可以重複操作的東西;而是某種體驗,某種瞬間,就是讓事物本持它原本的樣子,保持它混沌的樣子,而該悟的時候,自然就會悟。

現象學還會談一個東西,叫「互為主體性」,主體會影響客體,客體也會影響主體,沒有絕對獨立的主觀與客觀,純粹客觀的分析不存在,一切都是相互影響。用舉例來說明的話,純粹的客觀,會強調對物品的分析,比如我可以分析手機的元件、功能、設計目的與意義……,而「我」,是獨立於被分析物之外的存在;互為主體性,則是強調互相影響的一面,我作為主體,可以客觀的分析手機,決定要怎麼使用手機,決定手機的功能與目的是甚麼,決定手機對我的意義是什麼,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手機(客體)也會有它的主體性,它也可以影響我,改變我。

比如說我原本可能認為手機的功能是打電話,結果拿到手機之後,可能發現手機遊戲很好玩,所以拿到手機都在打遊戲,反而電話沒打過幾次;比如說在沒有手機以前,人們可能不了解甚麼是已讀不回,但當手機與通訊軟體變成人們生活的一部分之後,已讀不回就成了人們的共通經驗,人們文化的一部分。從這一面來看,手機也改變了人類,人類(主體)並沒辦法完全獨立於手機(客體)之外,當我們去探究手機的功能、目的與意義時,這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客觀思維問題,而是包括著「參與」與「建構」的問題,我如何使用手機,就會改變手機對於我的意義,改變手機的本質。

所以拉回存在主義,以及「參與」,當人們開始了解互為主體性──明白我能夠影響事物,事物也能夠影響我;我能夠影響他人(或環境),他人(或環境)也能夠影響我。那如果我們要回答「我活著的意義是甚麼」、「我該如何存在」之類的問題,我們只是坐在椅子上分析,並期待一些絕對客觀,絕對正確的答案與價值觀,那是行不通的。只有透過參與自己的人生,建構出屬於自己的價值觀,才有可能真正的回答關於「自己活著是為了甚麼」之類的問題,而這就是存在主義強調的「存在」(用比較通俗的說法,就是過程,參與以及投入自己生命的過程)。

存在主義,也會談論接納負面事物之後帶來的正面意義。比如說,正是因為死亡與焦慮,人們才得以面對自己的生命,如果不去面對死亡,那人們就只是每天渾渾噩噩的活著,而正是因為有焦慮與死亡的存在,人們才會去探究自己究竟該如何活著的問題,死亡是對於生命的驅動力;存在主義也會說,正是因為人類存在的荒謬,人類存在的非理性與無意義性,所以人才擁有自由,如果人類只能是追求某種理性的,絕對客觀的答案、目的與意義,那麼人類就只是某種被決定,被註定的存在而已,沒有自由可言(就比如大家都說當醫生是客觀很好的職業,結果反而成績好的人被逼迫只能當醫生),而正是否定掉了絕對客觀的理性,否定掉人類生命有一個絕對的意義,人才能擁有選擇的自由,人才能透過參與,創造屬於自己的人生。

大致上就是這樣啦,總之拉回來,對於無時無刻存在的焦慮(也就是存在性焦慮)呢,可以去好好的處理「究竟人(或是自己)應該如何存在」這個問題。

而當一個人可以相信自己的回答時,他就自然不會過度感覺到焦慮。

但也要提到,所謂的相信,不是相信某個具體且絕對的答案,就像很多人喜歡提到所謂的「相信自己」,我個人認為相信自己不是指相信自己是對的,也不是指相信自己一定會成功,而是相信自己的感覺是自己的感覺,其實也有一點類似存在本身的概念,我存在不是為了甚麼目的,而是我存在就是因為我存在。

這種相信自己回答的確定性呢,也可以用一句話來表示,就是「我知道我不知道」。

當面對「人生的意義究竟是甚麼」、「我應該如何活著」之類的問題,一個人可以很安定的說出「我知道我不知道」,並且回歸人生本身,回歸存在本身,保持對事物的混沌,接受它可能是,可能不是,並且懂得「參與」自己的人生,與「創造」自己的人生價值觀,而不是透過追尋某種絕對正確的答案,絕對正確的價值觀,來迴避面對死亡,迴避面對焦慮,這就是一個存在主義者,在面對存在性焦慮時,可能的回答。

另外,也可以參考我以前的一些回信:

《曾經陽光開朗的我,變得如此冷漠》,這篇也是跟焦慮有關,還有談及一些精神分析,信任感與抗壓性的建立,之類的主題。

《我以為緊張可以克服》,跟緊張焦慮有關的主題,有提及「會怎麼樣」與「不會怎麼樣」相關的主題,其實就是一種保持渾沌的心態,這是能夠直面焦慮的一個關鍵。

《憂鬱》,這篇談到森田療法,有提到一些像是面對焦慮的「順其自然,為所當為」,以及「放棄治療的心態,對神經質具有治療作用」,這背後的思路其實跟存在主義與精神分析的主題息息相關,挺有趣的。

最後,以下片段節錄一些我在寫這篇文章時查找到的,關於存在主義的資料與文章,並加上我的一些個人註解,不過內容太多,不想看可以不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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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心理學經典:《存在的勇氣》】
https://philosopheroccultism.wordpress.com/2017/07/19/%e3%80%90%e5%ad%98%e5%9c%a8%e5%bf%83%e7%90%86%e5%ad%b8%e7%b6%93%e5%85%b8%ef%bc%9a%e3%80%8a%e5%ad%98%e5%9c%a8%e7%9a%84%e5%8b%87%e6%b0%a3%e3%80%8b%e3%80%91/

【存在治療經典:焦慮的意義(上)】
https://philosopheroccultism.wordpress.com/2016/10/05/%E3%80%90%E5%AD%98%E5%9C%A8%E6%B2%BB%E7%99%82%E7%B6%93%E5%85%B8%EF%BC%9A%E7%84%A6%E6%85%AE%E7%9A%84%E6%84%8F%E7%BE%A9%E3%80%91/

【存在治療經典:焦慮的意義(下)】
https://philosopheroccultism.wordpress.com/2016/10/12/%e3%80%90%e5%ad%98%e5%9c%a8%e6%b2%bb%e7%99%82%e7%b6%93%e5%85%b8%ef%bc%9a%e7%84%a6%e6%85%ae%e7%9a%84%e6%84%8f%e7%be%a9%ef%bc%88%e4%b8%8b%ef%bc%89%e3%80%91/

【羅洛梅經典:《愛與意志》】
https://philosopheroccultism.wordpress.com/2018/08/01/%e3%80%90%e3%80%91/

《存在的勇氣》的書中觀念曾多次為羅洛梅所引用,其對焦慮的深刻討論奠定了存在心理學的根基。因此本書可以說是所有關心存在治療與人類命運者的必讀作品。

什麼是勇氣?田立克認為,「勇氣是具有『不顧』性質的自我肯定,它不顧那些有可能妨礙自我肯定的東西。」那些妨礙了自我肯定的,就是「非存在」。非存在是「對每一概念的否定」。但它卻是被存在所包含的。「存在在其本身之內就含有非存在」。我們若用生跟死來分別譬喻存在與非存在的話,就可以說,死不是生的對立,而是被生所包含的。

(個人補充:所謂的不顧,不是指假裝沒看見,假裝不去感覺,而是指一種即使看見,即使知道了,感覺到了,我也願意的意思。)

(個人補充:存在包含著非存在,這是一個很重要的概念,這背後隱含著對於「絕對」的否定。具體舉例說明,像是:生命包含著死亡,只有透過面對死亡才能了解生命本身;成功包含著失敗,成功的人不是從沒遭遇過失敗的人,反而是失敗的次數特別多的人,正是因為不斷的接納失敗,但還是保持嘗試,所以才能成功;堅持包含著不堅持,比如說能夠做到長久堅持的人,通常不是死死照著規定走的人,反而是能夠調節自己,懂得在自己不想堅持的時候選擇不堅持的人,死命堅持的人反而導致自己壞掉,無法長久堅持;工作包含著不工作,看過有人提過這樣的說法,能把工作做好的人,通常都懂得篩選工作,懂得拒絕掉工作中沒價值的部分,不會別人叫他上班去倒茶掃廁所切水果,他就真的覺得自己應該去做,他也懂得拒絕不適當的工作環境,所以才可以保持良好的工作狀態,而一個不懂得「不工作」的人,可能被交辦任務就覺得自己一定要達到,不懂得拒絕,或是遇到了糟糕的環境,不懂得躲開,像這樣死命想要抓著工作的人,反而會把工作搞得一團糟;愛包含著不愛,比如說把妹的時候會強調給女孩子拒絕自己的機會,如果害怕對方不愛我,強硬的要求對方表現出愛我的樣子,反而失去了真實感情交流的空間,最終失去愛情,在父母與孩子的關係中也是如此,父母害怕小孩不愛自己,反而會導致小孩沒辦法與父母建立真實的關係,最終導致關係出現問題……)

他對焦慮提出了說明,「焦慮是一種狀態,在這種狀態中,一個存在者能意識到他自己可能有的非存在。」換句話說,是指人意識到自己的有限,特別是死亡。「焦慮就是有限,…這是人之為人的自然焦慮,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所有有生命的存在物的自然焦慮。這是對於非存在的焦慮,是對作為有限的人的有限性的意識。」

對有限的意識是一種邊界經驗,讓我們察覺自己一直以來的生命進路其實是刻意安排的騙局,在這表象之下的一切,其實並沒有意義可言。這層意識將會為我們帶來焦慮,進而對宗教與哲學進行更深入的思考。

絕望的痛苦正在於存在者意識到自己無力去自我肯定,進而想要擺脫自己,但這是做不到的。擺脫絕望的最後出路就是自殺,但自殺的勇氣不是存在的勇氣,而是「不存在」的勇氣。自我肯定轉變成自我否定。理解絕望的性質,就能理解「整個人生可以解釋為一種為了避免絕望而做的持續努力。」

(個人補充:這邊強調焦慮可能造成的正面與負面,正面的角度來看,焦慮走向對於哲學、宗教,與人生意義的探索;負面的角度來看,焦慮走向絕望與自殺。正面看待勇氣,是指「具有『不顧』性質的自我肯定」,負面的看待對於自殺的勇氣,則是「對於不存在本身,具有『不顧』性質的自我肯定」)

田立克以為,這類理論都缺乏了區分基本焦慮與病理性焦慮的標準。這個區分不可能由精神分析師來完成,因為對焦慮的分析是一件本體論的任務,如果沒有哲學家的幫助,心理學與社會學素材都沒有辦法整合起來。

「病理性焦慮是存在性焦慮在特定條件下的一種狀態。」他重新強調,勇氣是具有不顧性質的自我肯定,所謂不顧,是指勇氣不顧非存在的威脅,而能在自我肯定中把非存在的焦慮給納入自身、擔當起來。如果焦慮沒有使我們產生勇氣,它的另一個選擇就是絕望。「勇氣通過把焦慮納入自身而抗拒絕望」。明白此點,就可以區分基本焦慮與病理性焦慮的區別。因為所謂的神經症,就是「一種通過迴避存在來迴避非存在的途徑」。簡單來說,就是透過逃避生活來逃避死亡。

(個人補充:這幾段簡單來說,在說明焦慮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或者說病理性的。之中的差別在於能不能了解「存在包含著非存在」,不能理解這一點,就會走向病理性的焦慮,焦慮最終導致絕望與自殺;而能夠理解存在包含著非存在的人,則可以「接納」非存在,就好像我前面提到的那一大串,成功要先接納失敗,愛要先接納不愛……這樣子的話,焦慮就會是正常的焦慮,存在必然擁有的焦慮,也是驅使人們探索屬於自己人生意義的焦慮。)

田立克最後分析出幾項原則:1、生存性焦慮具有存在論的性質,它不可能被消除;2、病理性焦慮是自我未能承擔焦慮的結果;3、病理性焦慮導致了建立在有限、固定、和不真實基礎上的自我肯定,導致了對這個基礎的強制性保護;4、對命運和死亡的病理性焦慮產生不真實的安全感;對罪過和譴責的病理性焦慮產生不真實的完美感;對懷疑和無意義的病理性焦慮產生不真實的確信感;

至於生命力和勇氣的關係,一樣可以從焦慮和恐懼談體。……。而存在物的生命力越強時,就表示他越能不顧恐懼與焦慮提出的警告而肯定自己。因此恐懼和勇氣是生命的平衡過程,「只要生命具有這種平衡,它就能抗拒非存在。」任一種失衡都會摧毀生命。而增強生命力同時也就意味著增強存在的勇氣。

(個人補充:在說明平衡。)

人的存在本身並不是只有生命力影響他,還包括他個人的意志與目標。田立克把意圖性定義為「指向有意義的內容」。他認為,人生活在意義中,他的主觀性中充盈著客觀性。「在與現實的每一接觸中,都有著自我的結構和世界的結構的相互依存」。羅洛梅用「自我暗含了世界,世界也暗含了自我」來說明。田立克舉語言為例,語言讓我們能從具體的事物上取得抽象思考的能力,在進行完抽象思考後又回到具體的事物上來,對它進行解釋與改變。

(個人補充:意圖性,基本上就是現象學在談的詞,簡單來說,這一段在談互為主體性:主體影響客體,客體影響主體;我影響世界,世界影響我。)

勇氣是不顧非存在威脅的自我肯定。那麼自我肯定的主體是誰?「是那參與到世界,亦即存在結構性領域之中的個體自我。」自我肯定有兩個方面:第一,是做為自我的自我肯定,也就是獨立的、個性化的、自由的,這樣的自我的肯定。第二,是能夠參與世界的自我的肯定。自我之所以為自我,是因為它擁有一個世界,一個被他建構的世界。「他既屬於這個世界,同時又與之相分離,自我與世界是相互關連的,個性化與參與也是相互關連的。」而這就是參與的意思,我既成為某物的一部分,又同時與它相分離。這就是整體與部分的關係,最好的例子就是身體與四肢的關係。

「作為部分而存在的勇氣,就是通過參與行為來肯定人的自身存在的勇氣。」人是透過參與到事物之中而存在的,只有透過他參與的那部分世界,才使他成為一個個人。「只有在與他人不斷遭遇的情況下,個人才成為並保持為一個人。這種遭遇的場所就是共同體。」易言之,人是關係中的人,透過參與世界,即使那只是現實的一部分,而成為他自己。

(個人補充:提到參與,提到互為主體性,我與世界是互相影響的,重點在於平衡,與共存。)

在西方歷史上,中世紀的集體主義社會就具有這種性質,那時不存在集體的焦慮,個體與集體保持著完全的同一。法西斯主義、納粹主義與共產主義,則是新集體主義的表現形式。他評論道,「共產主義給予那些失去或正在失去舊的集體主義的自我肯定的人以新的集體主義和做為部分而存在的勇氣。」成員樂於為了團體和運動的目的犧牲自我實現的意願。對集體的參與取代了個人的不朽,生活的意義就是集體的意義。

(個人補充:簡單來說,集體主義就是看重「世界」的部分,但忽視「我」的部分。)

「個人主義是獨特的自我所具有的自我肯定」,它是集體主義的對立物。……。

所有存在主義者中最重要的人物是尼采,他所描繪的世界是人的生存已陷入完全的無意義中。當代的存在主義與浪漫主義、理性主義或自然主義不同,「它已經體驗到意義的普遍崩潰。…人所創造的對象世界把創造者捲入其中,創造者-人在這個世界中失去了主體性。」然而人還能把對人性的踐踏體驗為絕望。「他不知道出路何在,但他試圖通過說明局勢的無出路來挽救他的人性。…這是一種自己承擔絕望的勇氣。」田立克表明,那些堅定地表現出做為部分而存在的勇氣的人,會被存在主義表現出的絕望的勇氣所震動,是不足為奇的。但做為自我而存在的勇氣是對做部分而存在的勇氣的一種糾正,雖然這兩種形式都不能提供最終的解決方法。

(個人補充:這邊如果沒理解錯的話,在說個人主義看重「我」的部分,但忽視「世界」的部分。並舉出尼采為例子,尼采的話,可以提到虛無主義與超人哲學,這邊大概想表達的是,如果太看重個人的部分,不看重世界的部分,最終會走向虛無,以及超人哲學。並提到不論是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的勇氣,都不是最終解決方案。)

既然這兩種勇氣都有所偏失,那麼有沒有一種超越了這兩種勇氣進而將它們統一起來的勇氣呢?保羅田立克認為,參與和個性化這渐然相反的兩極也決定了存在勇氣的特殊性,「如果參與佔優勢,人與存在-本身之間的關係則帶有神秘性;如果個性化佔優勢,人與存在-本身之間的關係則帶有個人性質;如果這兩極都被承認、被超越,這種關係則帶有信仰的特徵。」

什麼是信仰?它「是被存在-本身的力量所攫住時的存在狀態。」勇氣是不顧非存在威脅而對存在作自我肯定。這種肯定的力量就是存在的力量,而信仰就是對這種力量的體驗。田立克相信,存在的勇氣的極端形式正是理解上帝觀念的鑰匙,這種勇氣既超越了神秘主義又超越了個人與神的單獨交往。他以絕對信仰來稱呼,提出超越上帝的上帝。唯有在此處,所有形式的存在的勇氣才能得到重建,存在的勇氣就根植於這樣一個上帝之中。

絕對信仰有如下的內容:1、對存在的力量的體驗還是存在,他能意識到在意義的瓦解中還有隱藏的意義。2、對非存在的體驗有賴於對存在的體驗,對無意義的體驗有賴於對意義的體驗。甚至在絕望中,人也有足夠的存在的力量,使絕望成為可能。3、接受被接受。這是存在的勇氣最矛盾的表現。這是信仰的層面,一個參與進上帝的人,必須接受自己被上帝所接受。

(個人補充:這一段稍微看過就好,反正大概就是強調平衡,以及同時承認個體與集體,才是正確的方向,然後西方哲學的習慣是甚麼東西扯到最後還是要扯到上帝。這邊的絕對,我想指的是包含不絕對的絕對,而不是只有絕對的絕對,就類似於之前提到的,先接納人生的無意義,才能在此之上創造屬於自己的意義。)

焦慮做為一種基本狀態,是存在物(也就是人)意識到非存在(死亡或有限)的威脅時所感受到的基本情緒。有限指的既是我們必死這件事,也是我們的能力天賦、外表、社經背景、種族膚色等我們不能決定和難以改變的限制。試想大考逼近、入伍前夕、上台報告、戀人爭吵、或親人重病時我們的心情,焦慮就是我們生命或生存條件遭到有限所威脅時所自然出現的基本狀態。

勇氣就是我們即使意識到了焦慮與威脅,仍然選擇去承擔和肯定身為存在者的自己。

我在這裡突出強調了「選擇」二字,意指我們是自由的。這是存在主義的悲劇面向,卻也是人性的尊貴面向。為什麼呢?這表示我們不僅能夠選擇面對與承擔,同時也能夠選擇放棄和逃避。人的悲劇就在於我們可以在面對非存在的威脅時選擇低頭,而尊貴之處則在於我們能夠在相同處境裡做出不一樣的決定。保羅田立克的思想在羅洛梅的闡述之下,使存在治療獨樹一幟,在焦慮問題上不僅與精神分析分庭抗禮,更深化了心理學對焦慮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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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節錄了第一篇,但內容太多,其他篇懶得節錄了,有興趣自己去看。

皮夫 peave